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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糙汉和我】(1-9完结)

专虐小母狗
2022-11-09



第一章
「天哪,以后再不能这样了!」我叽里咕噜抱怨着,将闹钟关闭,
闹钟上的数字仍然模模糊糊,现在是早上六点,我必须在一个半小时内到达
办公室。通常情况下,我会在去办公室之前做瑜伽锻炼,可今天不行。我必须花
更长的时间淋浴洗漱,希望能清空脑子里的眩晕和混乱。区域经理希望在一个新
的房地产项目开盘之前召开一次会议,我必须呈现出自己最好的状态。
我拖着身子坐起来,一缕黑发掉到眼前。我仍然能闻到浓重的酒精和烟草味
道。昨天有人抽烟了?我从来不抽烟,或者我吸了一口?一晚上都在喝酒泡吧,
我的记忆还是一片混乱。锃亮冰凉的硬木地板没有降温效果,也不像往常那样光
滑舒适。昨晚穿过的衣服和裤子皱皱巴巴躺在地板上,等着我去收拾。我故意绕
过脏衣服,只能等到晚上回来再说,这会儿我得去上班。
我打开淋浴旋钮,等待花洒喷出的水慢慢变热。我扭头看看浴室镜子,惺忪
的眼睛布满血丝。
「任莎啊,你是个笨蛋!」我自言自语骂了一句。
昨天不该泡吧的,上班期间我从来不做这种事。可我实在太高兴,不是每一
天都能得到升职这样的好消息。区域经理昨天找我谈话,有意提拔我做门店店长。
在大众眼里,我的职业更通俗的叫法是卖房子的中介。我赶上了好时候,毕业时
正值房地产业蓬勃发展,我从一个中介实习生到房产经纪人,仅仅用了一年时间。
之后再用三年做到高级房产经纪人。转眼五年过去,我的努力得到回报。我将拥
有自己的门店和办公室,上面挂着一块烫金铭牌,刻着我的名字。
生活非常好,老天非常优待我。
我一会儿得给奶奶打个电话,昨天下班时我就迫不及待将好消息分享给她,
但一直没有得到回复。泡吧回家时已经是午夜,她仍然没有回复。我的父母在我
十岁时去世,他们外出打工,因为工友的操作不当,双双殒命于一场施工事故。
从那以后,一直是爷爷奶奶将我养大,爷爷去世后,奶奶成为我唯一的亲人。没
有她的爱和支持,我根本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我打起精神,计划这一天的工作任务和目标。为了自己,也为了抱答奶奶,
我一定要加倍努力工作。我快速将头发上的洗发水冲洗干净,然而浓重的烟酒味
必须冲洗两次才能彻底去除。之后,我还要吹干又厚又长的头发。这会花很多时
间,但如果没有干净的头发,我根本无法开始新的一天。
洗完澡走出淋浴间,我的大脑已完全清醒。今天的会议,区域经理不会对我
松懈要求,我必须全力以赴。我用毛巾擦干自己,然后擦掉镜子上的蒸汽。明亮
的灯光照在带有银色斑点的深蓝色花岗岩瓷砖上,同样的款式延伸到浴室的墙面
和洗漱台。
我喜欢这个浴室的装修风格,事实上,我喜欢整个公寓。当我不在办公室时,
这是我的避风港。面积不大,但按这个城市的标准也算宽敞。更重要的,楼下就
有地铁站,离我工作的地方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这不是我的房子,但却是我吃
饭睡觉、放松解压的天堂。当年我升上高级房产经纪人,第一件事就是搬出和其
他打工族合租的公寓。我的整个生活都围绕着工作,独立租住一套公寓,也算是
犒劳自己的礼物和奖赏。
我的收入其实可以贷款在近郊买房,但我一直下不了决心。最直接的原因是
通勤时间翻倍,影响到我的工作效率,更不用说对于将来的不确定性。
内心深处,我知道自己在房地产这一行无论多成功,都不会是安身立命的长
久之计。光这一点就让我对买房的主意退避三舍,现在只是趁着行情比较好,拼
命努力多多积累。记得租房时,当房东告诉旁边有一个市重点幼儿园,我差点儿
笑出声。我没有时间谈恋爱找老公,更不用说养孩子了。
我也动过念头,尤其被工作搅扰得筋疲力尽、或者某位难缠的顾客让我满腹
委屈时,我会想找个人嫁了会不会好一些。更不用说,身体里的生物钟也在时不
时提醒我该做这个年龄女人都在做的事儿。想想真不公平,如果你是男人,三十
二岁被称为黄金单身汉,可女人就是大龄剩女,这也太不公平了!
我摇摇头,走出淋浴间,不喜欢脑袋瓜绕到这个念头,再想下去,准没好结
果。
我擦干身体、包住头发离开卫生间,又花了半个小时吹干头发,然后编成辫
子在脑后打了一个牢固的结,再用发夹固定。我打开衣橱,从挂杆上拿出一套深
蓝色套装,配上清爽的白衬衫和黑色高跟鞋,又在耳垂上挂上闪亮的珍珠,手腕
上系好天星女表。对着镜子画上不浓不淡的工作妆,使整个人的外貌形象更加精
致完美。
每天上班,我的衣装和容妆都会有稍许变化。谈不上紧追时尚潮流,大部分
都是网上买的促销品,和奢侈名牌更是边儿都不沾。然而,我对自己非常满意。
做房地产这行,给人留下谨慎保守的形象非常重要。
我挎着包走出公寓大门,时间还不到早上七点。然而,马路上已经车水马龙。
每个人都脚步匆匆。我也加入其中,朝着街口的地铁站奔去。我在最后一秒钟挤
进地铁车厢,站稳一个位置后,我拿出手机看了遍这次会议的备忘录,记下重要
的信息,又在脑子里想了想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及解决方案。
会议定于上午七点二十三分,我的老板有个奇怪的习惯,安排会议的时间总
是有零有整。他说这样人们迟到的可能性较小,我对此不置可否。我从不迟到,
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即使玩了一个通宵,我也不会因此耽误工作。
我从地铁站走出来,又刷了遍手机的消息,奶奶还是没有给我回音。我皱起
眉头,从昨天早上她就没有再回我手机消息。这很不平常,要知道奶奶现在一大
乐趣,就是在闲暇时捧着手机刷短视频。如果我给她发消息,奶奶断不会错过,
更不会没有回音。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
这个电话不是打给我的工作号码,表示肯定不是某位潜在顾客。我接通电话,
祈祷不要和某个推销广告的小哥小妹打交道。我也是搞销售的,很容易惺惺相惜,
但不是今天早上。
「是莎莎么?任莎?」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一点儿不像推销
员过分热情洋溢的问候语气。
「是我,」我答道,现在推销员换风格了么?内心深处又觉得不像,这声音
确实有几分熟悉。
「莎莎,是我,任北岳。」那个男人自我介绍道:「我不知道你是否记得我,
很久以前你还住在旬村时,你叫过我任叔。我现在还住在旬村,和你奶奶离得很
近。」
我皱起眉头,我当然记得村里有这么一个人,尤其是奶奶两年前将我们家的
责任田全部出租给他。奶奶年龄大了,照顾不过来地里的事儿。她不舍得卖掉,
能出租是最好的,而且任叔种地确实很在行,可以说旬村的农业现代化种植和他
密不可分。不过,任叔名声不太好,奶奶警告我离他远一点儿。
奶奶一辈子都在警告我远离所有有暴力倾向的男人。
「是啊?任北岳,任叔啊,我当然记得你,我家的地就是您在帮忙种呢!」
我小心说道,心里纳闷他究竟有什么事儿找我。
「莎莎,抱歉,我有一个坏消息,关于你奶奶……」
我在店门口一下子定住身形,直到身后有同事小声提醒,我才赶紧让到一边,
方便同事开锁进大门。
「她怎么了?」我心跳加快,急促地说道:「我奶奶出了什么事儿?我要和
她说话。」奶奶不可能有事儿,我昨天才和她通过电话,或者是前天?糟糕,事
情接二连三,我竟然忘了时间。也许是上个星期日,无论多忙,奶奶和我每个星
期周末都会视频。
「对不起,莎莎,这也是我给你打电话的原因。」任北岳说道:「咱们村的
吴婶昨天下午去找你奶奶时,发现她在床上昏迷了,直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我的天啊!」我忍不住惊呼,怪不得我一直没收到奶奶的信息,原来她真
出了事儿。我昨晚竟然还在酒吧喝了一晚上酒,我恨死自己了!
「她现在已经在医院,情况非常不好,应该很快会有人给你打电话。」任北
岳叹了一口气说:「我告诉他们我会先和你联系,我想你可能已经忘了,但我还
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也知道你和你奶奶非常亲,我想先预先告诉你一声。」
任叔的好心让我感动,原本发热的眼眶再也忍不住,一颗颗眼泪掉了出来。
我想说谢谢,但张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赶紧回来一趟吧!」任北岳说道。
第二章
「这一天够累了吧,」吴婶拍拍我的手。
今天从清晨一直忙到太阳下山,我确实很累,但仍然摇摇头对她笑了笑。离
开旬村十多年,我对家乡已经非常陌生。如何办奶奶的白事我毫无头绪,幸亏有
村干部和左邻右舍帮忙张罗。他们曾提议代劳,但被我婉言谢绝。这么多年我为
奶奶做得太少了,连去世时我都没有来得及守在床边,她的身后事我一定要亲力
亲为。
一整天我都在接受村里人的哀悼,大部分人我都不认识,但听名字会有些许
印象。他们聚在院子里抽烟喝酒吃着宴席,有些诙谐也有些难过。每个人都会和
我说些和奶奶的过往经历。他们非常热情友好,即使在这样糟糕的一天,却还能
面带笑容。我心里有一部分很抵触,但还有一部分又觉得温暖可亲。
印象最深的是村支书老黄头,他走进院子时,我立刻认出他。父母去世后,
是老黄头帮我办的收养手续,使奶奶成为我的监护人。老黄头又矮又胖,但他还
像十多年一样热心,唯一改变的是浓密的黑发现如今已经泛着银色。
「你奶奶讨厌旬村,说起这里时,总是嫌这儿烦那儿。农村人脏兮兮不爱干
净,农村人念书少目光短浅,农村人粗鲁蛮横,不可理喻。」村支书学着奶奶的
口气抱怨,然后又笑眯眯说道:「我说您这么讨厌旬村,怎么呆了一辈子不离开,
总该有那么一处好吧!你奶奶叹口气就说了一句话。」
村支书停顿一下,喝了口白酒,酝酿气氛。效果非常好,我们都眼巴巴等着
他把话说完,老黄头学着奶奶的口吻,继续道:「我老头啊!」
大家都笑了,我也笑了,然后眼泪掉了下来。
奶奶生在城市,长在城市,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从没有踏足过农村。直到工
作后参加支教,奶奶认识了爷爷。中间的过程不得而知,总之奶奶留了下来,和
爷爷结婚生子,从此再也没有分开。她喜欢和我聊天,絮絮叨叨过去的经历,口
中的故事有苦有乐,几乎都是和爷爷有关。我一直在回想她生命最后的时光,揣
摩她躺在床上时心里所想。按奶奶的性子,她一定非常高兴就要见到爷爷了吧。
流水宴直到晚上才消停下来,屋里聚集着最后一批客人。
我一直害怕宣读遗嘱,就像害怕葬礼一样,似乎都带着某种终结的气息,但
也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屋子里坐着老黄头、任叔还有几个爷爷的亲戚。让我意
外的是,甚至有一个法院的工作人员从城里赶过来。他三十来岁,姓赵,是一位
书记员。
据老赵说,有一次市里的法院下放一批年轻法官来村里普法,他是领队之一。
奶奶拉着他将财产归属问了个清清楚楚,还让法官帮忙立下遗嘱,做好公证,确
保一切万无一失。任叔也曾经私下告诉我,奶奶怕我一个女人受欺负,早早安排
这些人为我壮声势。
「我们开始吧,好吗?」老赵笑着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将他的公文包放在
桌子上。
「任莎,你奶奶将她的全部财产遗赠给你,」他轻快地说道,首先将一张宅
基地图纸摆在我面前。
老赵的手指在宅基地的边界移动,我的眼睛追随他的手指,惊讶地问道:
「这都是奶奶的?」
奶奶就我一个亲人,她将一切留给我,我并不奇怪。然而看着眼前的图纸,
我还是稍稍震惊。从地形图看,这个院子比我以为的要大一倍。
老黄头立刻给了解释,早年政策不严时,奶奶将隔壁的院子买下来,说是等
爸妈老得打不了工时分出去住。后来爸妈出了事儿,政策又规定旬村村民一户只
能拥有一处宅基地,奶奶索性将两家相邻的院墙拆除,合并成一个院子。这一下,
宅基地面积占了几乎两百平方米,远远超过政策规定的上限。好在这个院子不占
耕地,而且中间有个几乎一米高差的土坡,就算村里要回去也只会变成杂草丛生
的荒地。都是乡里乡亲,村领导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因为奶奶想多分些责任田,所以我的户口一直在旬村没有迁出去。现在省了
很多手续,我只用签个字,这么大的院子就成我一个人的了。当然,土地仍然是
村里的,好在农村有福利。我可以不花钱得到地皮的使用权,还能长期占有。而
且,土地上的房子、树木、菜园等等实打实是我的财产。我可以将这些卖出,村
里会非常愿意出一笔钱得到这块地和宅子。
奶奶的责任田仍然在承包期内,所以我还有七八亩的耕地。原本没有这么大,
只不过旬村想种地的村民一年比一年少,很多人都选择到城里或镇子落户,得到
一笔政府补偿自愿退出农村土地。这些土地被村子收回,再分配到愿意种地的人
家。爷爷和奶奶一辈子都在农村,从未离开,年龄越大分到的土地反而越多。后
来,他们把地承包给任叔,什么都不操心,只收租金。虽然每年也就千把块钱,
但交够电费、气费和话费这些最基本的生活账单绰绰有余。
爷爷奶奶一辈子节省,粮食、蔬菜全是自己种自己吃,只有需要水果或肉之
类的食品,她才会去镇子购买。如今,奶奶最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后院坡地的温室
大棚。
这个温室大棚还是拜爷爷所赐,据奶奶说,爷爷对土地有种近乎疯狂的痴迷,
除了自家的责任田,还早早将屋后的荒地平整出来,种蔬菜和水果。这块地因为
地势比较高,春秋雨水多时,还会有一条溪流路过,所以五年前旬村改为规模化
种植时没有被整合起来。
三年前一个大学的教授带着他的研究生到旬村建设『科技小院』,想找几块
地种草莓。任凭教授讲得如何天花乱坠,村民一听要自己投钱,而且还是实验种
植,种不顺利损失自己担,都不愿意接这活儿,只有奶奶爽快答应下来。教授大
喜,不仅将屋后开荒的田地扩大到三亩,而且还在上面搭了温室大棚。
奶奶种草莓发了一笔财,之后因为种的人多了,赚钱越来越难。听了农学院
教授的意见,她决定改种天麻。这种药非常名贵,但也超级难种,即使价钱高种
的人也不是很多。村支书说起来精神头十足,我心里却暗暗打鼓,如今奶奶不在
了,我该怎么办呢?
「你奶奶还专门嘱咐了两件事。一是她的骨灰安置,她不要墓地、不要立碑,
而是希望能将骨灰埋在松林山的山顶,和她老头儿在一起。」
「当然,」我一口应承下来,奶奶希望和爷爷长相厮守,这是最自然而然的
事儿。无论爷爷奶奶是否出于为家里省钱的目的,但对于他们俩来说,无疑带着
一点前卫的浪漫。
「此外,」老赵继续说道:「院子里的这处砖瓦房需要永久保留,仅供黄铁
铭居住使用。」
老赵拿着笔点在院子另一端的一处房子,看位置应该是原来院子留下的一个
砖瓦房。
老黄头在旁边又添了一句:「就是铁蛋,黄铁铭是他的全名。那处砖瓦房本
来就是他家的,只不过他家出了事儿后,村子把房子收回,让你爷爷奶奶买了回
来。」
「铁蛋?」我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老赵耸耸肩,说道:「你奶奶亲自写的,告诉我加入到遗嘱里,而且要求我
进行公证,」
说着,老赵从一叠文件中抽出一张纸,我立刻认出奶奶的笔迹。很漂亮,而
且清晰可辨:黄铁铭可以永远住在现在居住的砖瓦房里。
铁蛋我并不陌生,奶奶经常向我提起他。沉默寡言,木讷安静,但却是庄稼
地的一把好手。农活重的时候,他总是会来帮忙,是个非常热心的人。我奇怪的
是,奶奶显然非常感激铁蛋,既然想要给他一个栖身之处,何不干脆把那处房子
留给他。要知道铁蛋现在早已成人,将院子赠与他,是自然而然的事儿。
奶奶将她的后事安排地井井有条,严丝合缝,如果村里真有哪个远房亲戚想
要和我争财产,也肯定是徒劳一场。铁蛋一直在帮奶奶,去世后会想到他很自然。
何止是一个大活人,奶奶如果养猫养狗,可能也会把它放进遗产中。突然间,这
篇遗嘱不再让我感到如此沮丧,奶奶古怪固执的性格跃然纸上。
我点头答应:「院子已经够大了,我也用不了这么多的地方。」
第三章
我一直对自己充沛的体力充满信心,多亏小时候奶奶放养,我每天都在院子、
土堆、田沟里撒欢玩耍,到处跑跑跳跳,吃得好、睡得香,自然而然体质就上来
了。饶是如此,扛着背包一步步爬山,也是个气喘吁吁、腿脚酸麻的体力活。
今天是安葬奶奶的日子,我起了个大早上山,打算完成奶奶的遗愿。松林山
就在村子旁边,不是很高,但也有峻崖峭壁。满山郁郁葱葱的松柏,树繁叶茂挡
住了天,抬头只能看见深深浅浅的绿色重叠在一起。沿山路蜿蜒而上,进入密林
深处,树叶和草地被踩得咯吱咯吱响,时不时还能看见缓缓流淌的小溪从高向低
流到某个石缝中,再从石头的另一边流出来。
大概两三个小时,我终于爬到山顶。眼前景色豁然开朗,重重叠叠连绵不断
的山峰之间,是一片雾蒙蒙的湖水,蓝得像透明的水晶,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
眼前的景色几乎完美得令人窒息,我朝悬崖边走了几步。不远处有几根倒下
的树木,看起来就像是故意放在那里,专门让上山的人有一个安静的地方眺望远
山湖水。我感激地坐下来,肘部放在膝盖,手掌托着下巴。寂静像柔软的毯子包
围着我,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甜甜的空气,然后又吐出来,沉浸在一片纯粹的安详
宁静中。
这就是我回来的目的。
上山之前,我和区域经理通了电话,告诉他我必须延长假期。自从知道奶奶
去世,他并非不通情理,给了我三天假期处理后事。可我知道他的耐心也到此为
止,如果我错过即将开盘的房地产项目,十之八九会失去这次升店长的机会。可
我不能抛开奶奶留给我的一切扭头离开,最后,经理和我的电话在不欢而散中结
束。
我会失去这个工作,有那么片刻我很怀疑自己的决定。努力打拼那么多年,
就这么轻易放弃么?实际上,爬山这一路上我都在问这个问题。都说亲人在时,
人生尚有来处;亲人去时,人生没有归途。奶奶像是海边矗立在高塔上的明灯,
忽然熄灭了,我的航行顿时没了方向。我告诉自己打道回府还不算太晚,奶奶已
经仙去,我可以委托村书记帮忙善后,只要给钱,有的是村民出手帮忙,效果不
会比我差。然后我会生气,生气自己怎么能够有这样的念头。又很难过,难过奶
奶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此时此刻,心中那点儿郁闷就像我头顶上的一层薄雾渐渐蒸发,我能想象它
消失在头顶蔚蓝的天空中。不论是谁,身处如此美丽祥和的景色,都会豁然开朗、
通畅喜悦。奶奶希望我留在这个地方,我能感觉到她就在我的身边,告诉我我属
于这里。
我喝了些水,吃了一条巧克力棒,休息足够后从口袋里小心拿出一张照片,
奶奶最后一次上山看爷爷时照下的照片。从照片看,爷爷被埋在一处非常特别的
地方。我小时候和奶奶来过好多次,原本以为凭借记忆和这张照片,掩埋的地方
将会非常好认。没想到这里如此特别,竟然到处都像照片里的模样。
「你不用找了,我知道在哪儿!」一个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啊啊!」我吓得跳到空中,转身寻找声音的来源。
我惊恐地睁大眼睛,瞪着站在我面前的男人。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块头最大
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短袖和蓝色帆布裤,不是很搭配,但我估计照他的身材,
能有合适的尺寸穿都不错了。这个男人太魁梧,像座山峰一样耸立在我的面前。
不仅如此,他的肩膀宽阔,胸膛厚实,周围阳光都吸附在他身上,让人感到一种
莫名的压迫感,无法直视。
「你不用找了,我知道在哪儿!」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我……我……」我呜咽着。
「你……」他扬起又黑又粗的眉毛,和半张脸上的浓密的胡须倒是很相配。
「我……」我想说话,但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依然默默地看着我。虽然很不舒服,但我还是锁定他的目光。
「任莎,」我脱口而出:「我叫任莎!」
「我知道,」他歪着头,继续看着我。漆黑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我注意到他的睫毛乌黑浓密,这应该不是坏事,毕竟没有坏人有这么漂亮的眼睛。
「那么,你是谁?」
「铁蛋,」他回答道。
我发出轻微的窒息声,张大嘴叫起来:「你是铁蛋?」
我的天啊!铁蛋怎么长成这副模样,我不记得上次见他什么时候,但一定是
平淡无奇、毫无特点的,不然我不可能这么吃惊。他再次歪着头看着我,我感觉
自己像只虫子被钉住,更糟糕的是我的脑袋在旋转。亲爱的奶奶给我留下一个二
百平米的院子,她期待我与这个男人共享?
「我知道你爷爷埋在哪里,顺着流水,绕过西边的石坡,再走三四百米就到
了。」铁蛋抗起手里的铁锹和铁铲,示意我跟着他。
「你怎么会知道?」我追上他的脚步,问道。
「我帮三奶奶铲的地方,埋下任三爷。」
「哦,难怪。谢谢你!」旬村村民大部分姓任或者姓黄,追溯起来每家都沾
亲带故。爷爷在他那辈儿排行老三,小辈儿都叫爷爷任三爷,叫奶奶三奶奶。
铁蛋确实知道在哪里,我跟着他没走一会儿就停下来。当我拿着照片进行比
对时,高兴地说:「哇,你果然找到了!」
我卸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树洞挖掘器。上山之前我在网上一阵好
找,那么高的山根本不可能开个挖掘机上去,那么只能手动。我必须学会如何挖
土刨坑后才能做好埋葬奶奶骨灰的事儿。搜索之后,我发现比自己以为的要简单
很多。买个树洞挖掘器,操作简单,而且价格便宜,一百块钱不到就能轻轻松松
搞定。
我先拿出像把枪的家用电钻,这个负责挖土的动力,我已经确保上山之前充
足电。再将一片带有圆形锯齿片的钻头接到不锈钢铁杆上,这个负责开洞。看视
频解说,这种螺旋形状的钻头可以不断挖向深处,而且泥土会被旋转动力带出坑
外。免去了铲土的步骤,省时省力。按照广告上的介绍,我应该十分钟不到就能
做完。
组装好后,我拿起电钻,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当钻头垂直对准土地一
瞬间,泥土松动,像沸腾的水泡翻滚涌起,没有一分钟一个圆圆的土坑就成型了。
我正暗暗高兴之际,忽然钻片的声音变得尖锐,像是碰到一块非常坚硬的东西。
我还没来及提起来,尖锐的刺耳噪音又变成啪啦啪啦声。我赶紧关掉开关,拿起
来一看,圆形的锯齿片被磕掉了半扇,坑底不仅显露出石头的一角,而且还有一
部分巨大的老树根。
「你这东西种个树苗,花草或者埋个木桩可能好使,松林山是到处是树林,
碗一样的树根盘根错节,稍微往深挖一些,就不是一个钻片能做的了。」铁蛋忽
然发声。
原本以为铁蛋给我引路之后就自己离开了,没想到铁蛋竟然没有走,而且全
程观察。
我沮丧地问道:「你干嘛不早说?」
他没有再说话,拿起铁铲走近我。架势有些吓人,我不由朝旁边退了退。铁
蛋又仔细看了我挖好的坑,然后挥起铁铲将坑中的土清理出去。
我再迟钝,这会儿也看出铁蛋打算帮我一起掩埋奶奶的骨灰。村里人说铁蛋
是个怪物,人们都很怕他,觉得他充满危险。不过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惹
恼这么大块头的人,打起架肯定会吃亏。我回旬村后,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见到
铁蛋。我并不担心安全,虽然这个男人动动手腕,我就能飞到空中再重重摔下来。
然而,奶奶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暴力,远离这样的人是我一路成长的座右铭。现
如今,把院子分出来一块儿给他居住,说明奶奶信任他,而我信任奶奶,所以我
也信任铁蛋。
日头已经升高,山里还很凉快,但依然能感觉到温度升高了好几度。我把马
尾辫上散落的发丝往脑后固定,着迷地看着他一铲一铲将坑里的土挖出来。这个
令人不安的大块头男人认真做着眼前的活儿,泥土、树根、石块儿,像是有了生
命一样,在他的操作下乖乖听话,真是一种享受。
很显然铁蛋不是碰巧出现在这里,而是一直跟着我,打算和我一起埋葬奶奶。
我原本还纳闷,甚至有些生气,奶奶在世时一直在照顾铁蛋,而且立遗嘱时还专
门提到他,但他却从未露过面。白事那天,他甚至没有来烧根香,敬杯酒。现在
看来,他并非我以为的那么冷漠无情。铁蛋和村里其他人确实不一样,短短几分
钟的相处,我已经看出铁蛋不爱说话、不善交流,不喜欢人多喧闹的地方,也许
他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只是闷头做事。
我的注意力被他的前臂吸引,结实的肌肉和钢丝一样的静脉上,布满一层黑
色的毛发。他一次又一次将泥土甩出坑外,几乎和我小腿一样粗的二头肌在动作
时聚在一起,滚动伸展。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浑身上下散发纯粹
的力量,阳刚之气达到一个全新的水平。如果铁蛋真像村里人说的那么离群索居,
孤僻安静,是否表示还没人触摸过这一身的肌肉,没人见过裤子里面藏着的家伙。
在我还没来及压抑之前,胸口积累的呻吟就从嗓子里滑出来。我尴尬地赶紧
低头,迅速弯腰拿起脚边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瓶水。铁蛋也停下手里的动作,
朝我看过来。我不知道铁蛋有没有听到,即使听到了他也什么都没说。还没等我
将水瓶递给他,他又换了个铁镐,朝坑里砸下去。
铁蛋小时候非常悲惨,父亲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对母子俩饱以老拳。铁蛋总
是尽他所能保护妈妈,但还是阻止不了悲剧发生。妈妈没了性命,铁蛋愤怒中杀
死了他的父亲。奶奶总说铁蛋的爸爸是罪有应得,那个老头是个残暴的混蛋,早
该有人在他儿子动手之前将这个男人大卸八块。奶奶对铁蛋充满同情,经常收留
他在家里吃饭过夜。后来铁蛋从教管所放出来,又把他接回来住在一起。
村里人对他却一直抱有戒心,无论社会发展有多快,村民的生活水平有多大
改善,农村就是农村,闭塞而保守。任何与他们不同的人,都会吓到他们。他们
不喜欢铁蛋沉默无语,不喜欢铁蛋独来独往。我估计围绕在铁蛋身上的黑暗过去
和流言蜚语着实吓人,再加上他的体型和力量令人生畏,尽管也会有人出于好奇
多看他几眼,但仍然保持着距离,不会想到接近他。
铁蛋没在庄稼地里忙农活时,又在干什么呢?当然,我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在帮一个没有土地常识的女人挖土埋葬亲爱的奶奶,可是其他时候呢?
铁蛋是个谜,自从奶奶去世,我搬回村子这几天,从来没有见过他。我知道
他住在院子的另一边,但没有多少机会接近他,也没有更多了解他。尽管铁蛋这
会儿会时不时看向我,而且眼神热烈,但也明显散发出一种『请勿靠近』的气息,
这种气息在五十米以外就可以感觉。
「莎莎?」
我惊讶地眨眨眼,低沉的声音听起来谨慎、坚韧,惹得我心跳加快,皮肤泛
起一层鸡皮疙瘩,就像一阵冷风吹过全身。我脸上挂着微笑,强迫自己的目光停
留在他的肩膀上方。
「哦,铁蛋,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客气地问道。
「已经够深了,任三爷就在旁边,都好好的,你看可以么?」铁蛋低下下巴,
头发因汗水而变得更黑,向前垂落在额头上。
我眯起眼睛迎着阳光,靠近几步,墓坑平平整整、端端正正,铁蛋知道他在
做什么。我感激地说道:「非常谢谢你,喝点儿水吧!」
我有点儿局促不安。该死,怪不得铁蛋不招人待见,这个男人太凛冽,好像
在无声地告诉你,他不在乎你是否相信所有关于他的故事,更不在乎你的看法。
我无从判断真假,也怀疑这是否是他为了保护自己,多年养成的习惯。但他的眼
神,确实令人非常不舒服。
我后退一步,「好吧,我听你的,你比我更有经验。」
我小心从背包里拿出木盒,当我捧在怀里时,我的情绪才开始融入沉甸甸的
环境中,这一刻有点儿诙谐有点儿难过。奶奶生前挺胖,但身体一直很好,走路
飞快。小时候走在她身边时,总是要牵住她的手才能跟得上脚步。后来渐渐大,
我还是没有习惯奶奶的走路速度,不止一次扯着她的胳膊让她慢点儿走。每次奶
奶都很高兴,我也发现这样可以带给她满足感,如此轻而易举。
如今,抱着骨灰盒的我好像还在做类似的事儿。一步一步缓慢向前,可还是
觉得走得太快。这是最后一次我跟奶奶说慢点儿再慢点儿了吧!奶奶希望在这里
安葬,可是我却那么舍不得。铁蛋默默等着我,直到我来到跟前,才举起手接过
盒子,小心放到坑底,再用厚厚的油毡一层层结结实实包好。他双臂撑着坑壁,
借着凹凸起伏两三下从坑中跳出来。
铁蛋还是没说话,退到一边给我时间和奶奶说再见。我捧起一把土撒下去后,
他才跟着我用铁锹将土一点点填埋回去,很快地面就平整了。铁蛋还将原本被破
坏的花草重新修复,盖在上面,远看近看都和周围没有丝毫区别。我拿出香炉,
点了三根香插进去,跪在原地想再陪一会儿奶奶。没想到铁蛋随着我,也点香跪
拜。
直到香燃尽,我们才站起身。
趁着铁蛋收拾工具,我清清嗓子,客气地说道:「铁蛋,谢谢你今天帮我完
成奶奶的遗愿。没有你,我真不知道会有多狼狈。占用你这么长时间,这么大力
气,你看我该给你多少钱呢?」
铁蛋的眼睛微微一闪,眼角的皮肤皱起来。不是因为微笑,不,我没见过他
笑的样子,他看上去很紧张,布满颈背的下巴绷得紧紧的,喉结在粗壮的脖颈前
上下滑动。很快,他的表情平静下来,又变成毫无情绪的冷淡模样。
我垂下目光,注意到铁蛋有力的拳头在身体两侧握紧又松开。我明白付钱给
他的主意让他很不舒服,我有些愧疚,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知道铁蛋真心希望能
帮奶奶做些事情。我一定没给他留下好印象,即使他会用火热的眼光看我,但他
从未表现出任何想要更多的迹象。我猜他这辈子已经受够了,像个怪物一样走哪
儿都被人盯着,在他背后窃窃私语、猜测、评判。
「呃,时间不早了……」我跌跌撞撞后退一步,就像我有两只左脚似得。
铁蛋指着坏掉的挖坑神器,说道:「挺沉的,我帮你拿吧!」
我没有推辞,上山容易下山难,这点儿常识我还是有的,轻装上阵比负重前
行要容易很多。我再次谢谢他,请他晚上来家里吃饭。这是最稀疏平常的事儿,
但铁蛋只是扛着所有工具,转身朝回走。他走得非常快,没一会儿就不见身影。
我看着脚下的路一步步向前,不知何故,我能感觉到铁蛋强烈的目光一路追随着
我。
自然而然,我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有可能性么?
从目前的情形看,铁蛋更像是奶奶收养的一个孩子,就像她当年收养我一样。
换句话说,铁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的兄长,而不是战利品。所谓战利品,是
说解决生理需要的那类奖赏。另外,我现在需要的是长期稳定的关系,三十多岁
啦,这个年龄和男人上床,都是冲着结婚生孩子。
天啊,铁蛋这样的男人会生出什么样的孩子?我心念一动,也许……住在我
家院子这件事儿可以影响他……我吸了一口气,为自己的大胆念头惊吓不已。我
真的在考虑利用房东身份让这个男人与我发生性关系吗?我怎么了,竟然堕落邪
恶到这个地步!我一定是因为刚失去奶奶思绪混乱,所以大脑不能正常运作。
有趣的是,混乱的大脑还能做其他事情。
譬如回家后洗澡的时候,尤其关注体毛。这在洗浴间可不是容易的事儿,我
不得不把一只脚抬到淋浴墙上踩实,然后屁股顶在洗脸盆上,才能仔细干净地剃
毛。其中涉及的灵活性令人惊讶,更不用说体现出的决心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我是一个独立的现代女性,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和任何健康且
单身的男人发生性行为,不必有丝毫负疚感。
我套上一条干净的运动裤和一件柔软的衬衣,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这一切都
可能是浪费时间,我甚至不知道铁蛋会不会来。我仔细回想在山上的情形,非常
确定铁蛋没有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是他也没说不来。我一边做饭一边琢磨,
没想到抬眼就从窗户看到铁蛋从远处走过来。他没有到门口敲门,而是站在窗户
外面,等着我发现他。
「正是时候,」我微笑着跟他招招手,让他进屋。
铁蛋非常拘谨,我必须说点儿什么才能让他放松。「铁蛋,奶奶经常和我提
起你,说你给她帮了很多忙。现在奶奶不在了,我十有八九还是得靠你。你放心,
奶奶已经嘱咐我,你在这里想住多久都没问题,我不会赶你走的。」
桌子太小,铁蛋坐在我对面时,我们的膝盖碰在一起。我没有挪开,他也没
有。铁蛋把一筷子食物举到嘴边,咀嚼、吞咽、舔嘴,喉结上下滑动,我们的目
光交汇在一起。我看着他的嘴唇分开,如果没有那些胡子,他的嘴唇会更清楚些。
我的天,我什么时候这么开放?单身太久么?还是办公室里呆得太久?真是……
太不要脸了!
第四章
「嗨,莎莎,莎莎……」黄义强开着他的小电驴在我身后不停喊道。
我假装没有听见,继续朝家门口走。黄义强加快速度,车子横在我的院门口,
阻止我进入。他甩了甩头发,自以为很酷地说道:「莎莎,我给你打电话不接,
发信息不回,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眼神也有些涣散,我嫌弃地问道:「你喝了多少酒?
现在中午还没到。」
黄义强耸耸肩,笑着说:「几杯而已,都是啤酒,喝不醉的!」
他自以为很迷人,其实浑身酒气,看起来像个又臭又笨的白痴。
我从中学起就认识黄义强,那时他是个自大又冲动的混蛋。回来没多久,他
就约我吃饭。我决定给他一个机会,毕竟对他的刻板印象都还是小时候,十几年
过去了,也许他已经成熟。坦率说,黄义强长得不错,而且牙齿整齐,两个人年
龄也相当。我以为可以试一试,更何况,我已经空窗一年,也确实需要照顾生理
需求。
然而,和黄义强吃饭的主意简直是灾难,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改变。这个男人
依然自私自利,而且充满大男子主义的优越感。我不会再和这个人吃第二顿饭,
不会和他发生任何事情,不是现在,也不是永远。
我绕过黄义强,准备推院门进去。没想到他忽然从车子上跳下来。我还没走
两步,他就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拽回来,按在院门上。
「你要去哪儿?」黄义强压在我身上,呼吸中的酒气侵入我的鼻孔,让我一
阵反胃。「莎莎,你该有所表示了,我带你出去下馆子,给你买礼物,现在轮到
你了!」
我推了推他的肩膀,不可置信道:「你他妈的疯了,黄义强。」我试图挣脱,
但他动都不动。我不相信他敢在我的院门口做出强迫的事情,但他刚刚喝了酒,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咬着牙说:「放开我,离开这里。」
黄义强的胯部贴到我身上,坚硬的肉棒磨蹭着我的腿,咕哝着咬住我的耳垂,
一只手放到我的胸脯上,抱怨道:「你假装什么清高,年龄这么大还挑三拣四……
搞什么一一」
黄义强前一刻还在我身上,没等我尖叫反抗,后一刻就飞离出去。铁蛋不知
道什么时候从哪儿冒出来,一手攒住黄义强的后脖领子,把他像袋土豆一样拖到
电驴上。黄义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不断挥舞双臂大声咒骂,直到他被猛得扔出
去,身子趴在车子上。车子和人剧烈的摇晃几下,险些连人带车翻到地上。
黄义强直起身体刚要破口大骂,看到铁蛋端端站在他面前时立刻闭了嘴,脸
上的表情更像是吃了断肠散之类的剧毒。他转身跨上车子,车子启动飞窜出去,
只在身后留下一团尘土。铁蛋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肌肉收缩,下巴紧绷,鼻
孔因愤怒一吸一张。
「铁蛋?」我向他迈出一步,他却猛地向后退,脸上满是震惊,然后冲向院
子。没一会儿也消失在视野中。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回屋,假装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或者可以追
上去,感谢铁蛋救了我。实际上,这也是个很好的机会看看他的住处是什么模样。
自从搬回旬村,我也只在自己的屋前屋后转了转,铁蛋那半边的院子从来没去过。
天气仍然很热,但有微风吹过。我在裙子上擦了擦汗湿的手,朝着铁蛋消失
的方向走去。我从来没见过铁蛋打架,也没听说他和村里的人起冲突。这一次为
了我破例,去谢谢他是我最起码应该做的。
铁蛋这半边的院子非常干净,角落堆积着一捆捆干草,还有长长短短的木头
和木板。一辆破旧的货卡占据院墙的另一边,工具和其他设备散落在与墙一样长
的工作台上。当我靠近时,听到主屋里一阵急促有力的锯木声。我不知道铁蛋平
常如此还是在发泄不满,也许我应该害怕,现在进去是个很糟糕的主意。但我无
法克制好奇,无法离开。
我的手贴在大门上,推开走了进去。主屋非常小,只有外屋和里屋两个房间。
铁蛋在外屋的角落里,手里握着一个大铁锯,努力锯开一根大腿粗细的原木。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无法靠近一步,却也无法转身走出去。仿佛察觉到
我的存在,他猛地停下来,抬起头与我四目相对。我有些尴尬,铁蛋回屋后显然
第一件事是脱汗衫。不是因为难看,恰恰相反,铁蛋赤裸的胸膛显露出发达的肌
肉,汗水闪闪发光,刺人眼睛。
「莎莎?」他气喘吁吁地叫了一声。
铁蛋的眼神狂野,呼吸粗重,身体因干活而颤抖。高大的身躯,发达的肌肉,
他看起来可以举起院子里的那辆小货卡,把它扔到庄稼地的另一头。铁蛋的嘴巴
微微张开,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面容阴沉,原本黝黑的皮肤让这股阴
沉更透着危险。看得出来,他非常生气,但仍然努力克制,没有将愤怒发泄在我
身上。
我抬起脚步朝他走去,他似乎做好准备,双手放在臀部,背部和肩膀僵硬。
当我停在他面前时,他没有直视,而是将目光瞄准地面。
「铁蛋?」他没有动,没有说话。我伸出手,碰触到了他的手臂,又叫了声:
「铁蛋?」
他摇晃了下,手指下的肌肉越加绷紧,但没有抽身。他终于低声回答:「嗯?」
「我只是……只是想谢谢你刚才做的一切。」
铁蛋低着头,不让我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睛。我不假思索地抬起手,手指插入
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向后仰起,需要那双眼睛落在我身上。
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声,我的小腹不由打着旋下沉。我正想松开道歉,
但他却偏过头,稍微靠近了一点,更加用力地压在我的手掌上。好一会儿,他抬
起下巴,浓密的睫毛扬起,迎上我的目光。我的身体像经历电击,火花四溅,热
量迅速在我的皮肤蔓延。
「你喜欢我的手放在你身上吗?」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问题脱口而出。
铁蛋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里充满温柔和脆弱,让我想要给他一切,一切他
以为不会拥有的东西。铁蛋的目光投向我的脖颈,宽阔的胸膛随着尖锐的吸气而
膨胀。刚才黄义强扯掉了衣服上的两颗扣子,这让他非常生气,生气刚才发生过
的事,生气黄义强那样强迫我。
「你想碰我吗,铁蛋?」我几乎不敢相信从我嘴里崩出来的话,但我不想收
回。我想要那双巨大的手放在我身上,想要它们放在我身上已经很长时间了。
他的舌尖伸出来,滑过下唇,然后又低下头。
「你想,对吧?」我反应了一下才意识这不是躲避目光说不,而是在点头。
铁蛋坐在凳子上,我和他几乎可以平视。从他的眼中,我看到近乎天真的好
奇心,极度克制的兴奋,这让我惊讶不已。
「是的,」他粗声粗气地说,脸颊竟然变红了。
不过,他没有碰我,双臂仍然放在身体两侧,手指握成拳头。我弯下身子握
住他的一只手,慢慢抬起。铁蛋的手非常粗糙,而且很热,太热了,散发出掺杂
着木屑的汗腥味,还有几分田野庄稼的味道,几分橄榄油肥皂的味道。我把他的
手按在我的心脏上方,裙子样式非常保守,但料子却非常薄。虽然谈不上肌肤之
亲,也足够让我的身体燃烧起来。
我一眼不眨盯着铁蛋,观察他的反应。铁蛋的目光锁定在他的手指上,那只
手布满了裂缝和伤痕,但却非常干净,指甲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我有些意外,
也有些兴奋。
「这是你想要的吗?」我轻声问道。
他再次低下头,手指微微弯曲,目光专注、灼热。
「还要么?」
「是的。」
我并拢双腿,把重心从一只脚转移到另一只脚。小腹的抽动让我变得鲁莽,
做出一些从来不会做的事情,说出一些从来不会说的话。铁蛋的屋子如此安静,
只有我们和这一刻,即使我想停下来也停不下来。我握住他粗壮的手腕渐渐向下,
直到他的手掌盖住隆起的乳房。
「你碰过女人这里吗,铁蛋?」
他下巴绷紧,然后摇了摇头。
「怎么会?」我简直不敢相信。他性格孤僻,独来独往,但他很聪明,也很
帅气,而且是一个我见过的最勤奋努力的人。
他只是盯着我,没有回答。没有必要回答,我知道原因。这和村里每个人都
保持距离是一样的:害怕。
我握住他的另一个手腕,放在另一边乳房上。附在他的手上,鼓励他挤压揉
捏。铁蛋的手指弯曲加力,掌心抵到坚硬疼痛的乳头,我不仅呼吸困难。他也大
声咽了一口口水,又发出一声饥饿而低沉的声音。
「你的手真大,用些劲儿,很舒服。」我低声说道。
铁蛋照着我说的,玩弄起我的乳房。
「感觉不错?」
「是的,」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心动魄的光芒,嘴巴微微张开:「比好还要
好。」
铁蛋说得没错,然后呢?
我松开手,任他自由玩弄我的乳房。铁蛋的脸也向前凑了凑,像是想闻闻乳
房的味道。我搂住他的脑袋,一把将他的脸埋在我的胸口。铁蛋不停用他的脸颊、
鼻尖磨蹭我的乳房,反复好几次后张开嘴吃了进去。我的手绕在他的脖子上,闭
起眼睛享受爆发的情欲快感。也在等着他脱掉我的裙子,和他能够赤裸相对。
然而,铁蛋并没有更多动作。我这才意识到没有我的允许,他不会越雷池半
步。我暗暗好笑,低下头睁开眼,想要撤开两步,自己脱掉裙子。我却忽然发现,
铁蛋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自己的裤子,一只手握着他的肉棒,合着另一只手揉捏
乳房的节奏,正在上下撸管。
我没有多想,也没有说一句话,而是在他腿间跪了下来。
「让我来,」我粗声粗气地说。
铁蛋的眼睛猛得睁开,试图后退:「天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握住他的手指,和他一起包裹住粗大的肉棒。「让我来,」我重复道。
「莎莎,」铁蛋的身体剧烈抽动,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不应该……」
跪在他面前让我在高度上一下处于劣势,我只能使劲儿拖着他的强壮身体弯
腰向前倾,才能抓住他的脖颈。我给他机会告诉我停下来,告诉我这不是他想要
的。铁蛋没有,只是呆呆回望我,眼里充满欲望。
「我想让你试试这种感觉,」我松开他的脖子,让他坐直身体。双手划过他
的肩头,来到胸膛。我倾身向前,嘴唇包住他平坦的棕色乳头,吮吸和舔舐。反
复几次后,我降低身体,沿着他的腹肌移动。他的皮肤滚烫,还有一丝咸咸的味
道。我呻吟了一声,老天,这感觉真好。
铁蛋在我的唇下颤抖,他的肉棒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令人印象深刻。我知
道我无法把肉棒全部纳入口中,但我可以让铁蛋尽量享受。我摆好一个舒服的姿
势,手指包住肿胀的底部,将肥大的红色龟头吸进嘴里。
「天哪……你在干什么……」铁蛋喊道,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一把推开我。
我使劲儿捏了下肉棒底部,肉棒不由自主抽搐搏动,顶端渗出亮晶晶的粘液,
涂在了我的手指上。我顺着他的肉棒上下滑动,问道:「你不喜欢吗?铁蛋?」
他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着,接着发出一声喘息:「你不必这样做……天
啊……太好了……」
我伸出舌头,在他的龟头顶端舔舐跳跃,然后抬头看着他。「我想要。」
我的鼻子蹭着他胯间的黑发,问道:「你想要我这么做吗?你的味道真棒。」
「为什么?」铁蛋的脆弱与不确定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我空着的那只手在他坚如磐石的大腿上上下滑动,「因为你希望我这么做。
因为我非常想这么做。」
「你喜欢……我的味道?」铁蛋脸红了,声音里充满疑虑,这既让我兴奋又
让我崩溃。
「是的。」我伸出舌头滑过整个棒身。铁蛋脸上的表情是我以前在他身上从
未见过的,既痛苦又兴奋,也许还有一点恐惧。
我莫名地兴奋,问道:「你喜欢我吗?」
「是的,」他咆哮道。
「我也喜欢你,」接下来的话在我脑海中盘桓片刻,我几乎没有说出来,但
不知怎的,我知道铁蛋需要听见。「我想让你高兴,铁蛋,你有没有想过,我们
在一起?我,就这样跪在你面前吗?我曾经想过,想过好多次。」
铁蛋发出一声粗哑的呻吟,更多的润滑液从龟头渗出。「是的。」
我高兴极了,大腿因兴奋而颤抖。「只要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告诉我你需要,
我就会那么做,铁蛋,我会让你喜欢这种感觉。」
铁蛋的腹肌收紧,臀部向前顶起,就像他无法控制一样。然后他低头看着我,
黑色的眼睛里流淌着矛盾的情绪。但压倒一切的是热量,像火焰一样灼烧着我。
他终于张开嘴,声音因需要而刺耳,听起来像是从喉咙里扯出来一样:「莎
莎……吸我的鸡巴,吸到你的小嘴里。」
「对!就这样,大声说出你想要什么!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象现在这个这样
吗?」我更用力地握住他的肉棒,双手捧住下垂的睾丸,手指下的皮肤光滑而滚
烫,紧贴着我的手掌。「你很大,铁蛋,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大。」
铁蛋呻吟着摇摇头,双手按在身后的架子上。「不要,别告诉我其他人的事,
我不能……现在不能,就是不能……」
哦,我亲了亲又肥又大的龟头,赶紧说:「好的,不说,只有你和我。」我
伸出舌头,一边品尝他的味道,一边说:「没有别人,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你和
我。」
我的双手定住巨大的肉棒,然后倾身将龟头深深地吸进我的嘴里,尽我所能
把肉棒吸得更深。他大喊一声,双手猛烈地敲打着两侧的墙壁,窗户都被震得嘎
嘎作响。
我松开一只手,指甲划过粗壮的大腿另一侧,然后抓住肌肉发达的屁股并挤
压。我退后了一点儿,充分利用舌头从头到尾舔舐棒身,房间里回荡着粗哑的呼
吸声,诱人的气味越来越浓。他的目光锁定在我正在做的事情上,看着肉棒在我
嘴里进进出出。我的腮帮子有些酸痛,喉咙也一阵阵犯呕,直到他的腹肌看起来
像是从石头上切下来一样,大腿肌肉不停跳跃。
铁蛋猛地一缩,喉咙里发出嗷嗷叫声:「哇,莎莎……莎莎,求求你,我不
行了!」
天哪,他的声音,刚刚求我的方式。我一阵性奋,仰起头伸手抓住他的一只
手,从架子上扯下来放在我的后脑勺上,示意他控制速度和深度。
他的手指立刻钻进我的头发里,紧紧抓住反复抽插。我用力吸吮,随着他的
节奏取悦他,与此同时在进出的瞬间向肺里输入珍贵的氧气。
「操,」铁蛋咆哮着定住身体,「我要射了……」
我静止在原地,没一会儿就感觉到肉棒的悸动,接着股股精液射出,注入我
的喉咙。他浑身颤抖,臀部猛烈地抽动。我呆在原地,直到咽下最后一滴精液,
这才慢慢松开肉棒,伸出舌头把他舔干净。完成后,我站起来,做了我一直渴望
做的事。我抬起手,捧住他的面颊,拇指抚过满是胡茬的下巴。
「你太棒了,铁蛋!」
说完,我弯下腰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脸蛋,然后退开一步。
铁蛋的呼吸在肺部急促进出,胸膛剧烈起伏,就像刚刚从田野一端全速跑到
另一端一样。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胸前,落在我的大腿根处。我们还可以继续,让
他在我身上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然而,我对此又有些犹豫,铁蛋不是那些在酒
吧喝酒寻找一夜情的男人,我对一夜情也没有一点儿兴趣。接下来如何发展,我
们都得想清楚才好。
我拉着他的手使劲儿握了下,说道:「今天的事儿是我愿意的,我不期望任
何回报。事情可能很快会升级,我们的关系会变得复杂,你得想一想,是否还想
继续这样下去。」
他向前靠近,我的目光落在已经再次变硬的肉棒上。天啊!
「你想要更多,你知道我在哪里。」我向铁蛋微微一笑,「但是,如果你不
这样做呢,也别往心里去。我不会打扰你,我们会像以前一样生活,忘记这件事,
就像从未发生过。」
我讨厌这个可能性,非常讨厌。虽然话是我说的,但我根本不确定是否该相
信。然而,我也不想强迫铁蛋做任何事情。
我走了出去,关上身后的房门。
第五章
我将眼前排水沟内长出的一簇杂草扒出去,又将周围的杂物和泥沙清理干净,
汗水从我的脑门流下来,泥土沾满我的手臂。在旬村呆的时间越长,越让我意识
到自己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土地劳作辛苦且困难。在奶奶身边长大,我也
是农民,对干农活并不陌生,也从来没有抵触的情绪。虽然辛苦,但奶奶还是会
非常照顾我,我们是一个很和谐的团队。
如今再次回到旬村,深刻体会到为什么没人想当农民,想种地的人越来越少。
收入少得可怜不说,在田里干一天和在电脑前干一天感受完全不一样。不是说我
后悔当初的决定,事实上,我在旬村待得时间越长,回城的可能性就会越小。在
这里也许每个月没有工资拿,没有外卖可以点,但我的花销连过去的零头都不到。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让我充满好奇的人。
我悄悄撇了眼远处的铁蛋,他正在小心翼翼给天麻浇水。天麻的种植要求非
常高,气温要适宜,不能太高不能太低,只能在一个区间内温度越高越好,好在
大棚里控制温度倒也容易。另一个关键是光照充足,但又不能太高。日头太强,
所以大棚里三分之二的光都被遮起来。最麻烦的是湿度控制,这会儿正是天麻的
生长旺盛期,必须定时浇水。
浇水这活儿对天麻生长太重要,铁蛋必须亲自操作。我只能做点儿简单的清
理工作。即使如此,铁蛋都不是非常愿意。
前几天农学院的技术人员实地考察,他们客客气气和铁蛋打招呼,大部分时
候是技术人员说,他在一边静静地听。之后铁蛋带着技术人员一拢一拢观察,这
时候是铁蛋说,技术人员在本子上刷刷刷记录。看到这一景让我万分惊讶,原来
铁蛋的孤僻和安静也分人。只要是对的人,他也可以放松自在、侃侃而谈。好吧,
侃侃而谈夸张了些,但最起码是正常交谈。而不是和我说话时,像在拔牙一样痛
苦。
技术人员对我这个外来者还有些防范,据他们说不是所有天麻品种都适合大
棚种植,我们棚子里种的都是实验初期的产品,种植方法连他们也在摸索中,所
以尤其谨慎。好在照目前的生长状态看,一切顺利。
我们不可避免提到奶奶,技术人员满脸钦佩。要知道推广栽种技术并不容易,
农民通常不会信任外人指手画脚他们一辈子都在干的事儿。奶奶却非常开通,而
且不懂就问,土地施肥,叶子打蔫、湿度控制,事无巨细。技术人员也提到铁蛋,
对他倍加赞扬。听技术人员的意思,奶奶虽然是这个大棚的拥有者,但早早将种
植的任务交给铁蛋,里里外外全是他一个人在照顾这三亩地的天麻。
「铁蛋天生就是农民,我再也没有见过比他更适合种地的人,」技术人员夸
赞道:「他是个土地高手、种植高手、气象分析高手、管理高手。我们可以帮忙
解决种什么、怎么种,但真要说种出东西,还是得靠他啊!」
技术人员一个劲儿在我面前说大棚的好处,铁蛋的优点。我不认为技术人员
在夸大其词,但他们的意图也很明显,生怕我卖了大棚赶走铁蛋,他们再也找不
着更好说话的合作对象种天麻。我除了让技术人员放心,还和他们问问销售的情
况。种地种天麻我不熟,但卖出去的事儿我也算专业人士吧。虽然我以前卖的是
房子,但想来过程也没有多大区别。
这倒让我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儿,奶奶生前是否和铁蛋达成一些协议,譬
如铁蛋负责大棚种植,奶奶同意将院子的一边给铁蛋居住。毕竟,回来这么长时
间,我从来没见铁蛋交房租,也没见他跟我要照顾大棚的工钱。我暗暗下定决心,
这批天麻将来卖了钱,一定要给铁蛋分出大部分。希望天麻的销量真如这些技术
人员吹得那么好吧!
天麻的价值在根茎,长得像土豆,看起来其貌不扬,实际上药用价值很高。
因为天麻里的天麻素对于头晕头痛和神经衰弱有奇效,所以经常用来做药膳或泡
茶泡酒,是一味非常名贵的中药材。过去,都是从野外采挖野生天麻,现在野生
天麻越来越少,供不应求也刺激了天麻种植的发展。天麻对环境极为挑剔,怕冷
怕热,怕积水也怕干旱,而且还要防止虫害。种植步骤相当繁琐、耗费心力。很
多农民投入好多种子钱、肥料钱,到最后天麻的产量却很低,导致血本无归。所
以种的人一直不多,虽然价格高,回报也高,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起失败的
后果。
晚上,我在电脑前找了找药商和药厂,又打了十来个电话,发了无数邮件。
因为冬麻块茎坚实,断面明亮,养分充足,所以接电话的人都说有多少收多少。
然而,谈到价钱却比较谨慎。离收获季节还有两个多月,谁也拿不准市场走向,
估的价每个人差别特别大。
我暗自算了算,加上种子、蜜环菌种、鲜木棒和各种其他费用,每平米的成
本大约一百五十块,一亩地就差不多十万,整个算下来投入了几乎三十万。就算
一平方米种出十公斤天麻,按照出价最低的三十块钱来算,大概能挣三百块钱。
我们起码种了一千五百平方米,减去成本能赚个二十多万吧。这已经大大超过了
我的预期,实在是振奋人心的事情。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天天会去大棚帮忙。铁蛋不希望我进大棚,一方面味
道难闻,而且又容易让他分心。我从小到大都在闻庄稼化肥的味道,哪里会在因
为在城里住了几年就会嫌弃。至于后一点,算我任性吧,铁蛋必须适应和我相处。
铁蛋身上有某种东西,某种饥饿而狂野的东西,我不知道他是否也意识到。
显然,他将自己与一切事物、所有人、自己的需求和感受隔离开来。人们对待他
的方式并不奇怪,交往是相互的,所以村名和铁蛋之间的偏见会越来越深。大家
只当他是个暂时休眠的火山,生怕靠近后会遭殃倒霉,而我知道这和暴戾无情没
有关系,而是另外一种欲望,潜伏在内心里,紧紧锁住,不断与之抗争。
我渴望他的那一部分,也希望向他证明,我可以和他一起分担,譬如大棚劳
作。
早上铁蛋提到会下大雨,天麻喜欢湿润,但土壤积水或湿度过大时,也会导
致天麻腐烂。虽然我们有大棚,但还是要做好大棚周围的排水。果然,吃过午饭
没多久,远处就传来一声声闷雷,没一会儿厚厚的乌云就卷到头顶,如丝的小雨
滴下来,落在大棚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发出清脆的声音。雨势并不大,我还觉
得铁蛋大惊小怪,这点儿雨对天麻应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
没想到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持续着,傍晚时分渐渐密集起来。一团团的乌云
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坠落下来。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雨雾,铁蛋整个人
都是紧绷的,拿着铁锹不停加宽加大排水沟渠。我也不敢马虎,学着他的样儿,
确保排水沟畅通无阻。铁蛋很惊讶,但这一次他没有让我离开。
雨水渐渐汇集起来,大棚周围的排水沟里,先开始还只是手指粗细的水流缓
缓流淌,很快就填满半个沟渠,越流越快。地面上罩了一层轻纱,远处的一切逐
渐变得模糊。瓢泼大雨砸到大棚顶,发出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声音。铁蛋拿着一
把铁铲,不停挥动双臂,将雨水尽快排出大棚周围。虽然带着草帽披着雨衣,但
身上早已被淋了透湿。
我们和大雨奋战了几乎两个小时,雨势终于小下来。铁蛋看我累得气喘吁吁,
催着我赶紧回去,向我保证没事儿了。我回了屋,彻底洗去身上、头发上的雨水
和淤泥,吹干头发,这才觉得换了个人。躺倒在床上,心里想着歇一会儿就去大
棚找铁蛋。真不敢想如果没有铁蛋,就我一个人应付今天的大雨,天麻肯定全完
蛋了。
再醒来时窗外已经一片漆黑,周围安静极了,大雨在某个时候终于停下来。
我看看表,再有五分钟就午夜了。没想到自己一觉睡了这么久,我一定比以为的
还要累。铁蛋比我更辛苦,这会儿一定已经躺下了吧。我翻了个身,决定第二天
大早就去找铁蛋。可不知怎的,我越躺越清醒,心里也越来越不踏实。我坐起来
穿好衣服,决定还是去大棚看一看。
屋外一片漆黑,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天空什么都看不着。幸亏大棚就在
院子后面,最近几个月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我对道路已经很熟了。我打开手机
里的手电筒,趁着一抹亮来到大棚。看到大棚的门没有上锁,我顿觉不好。铁蛋
心细如发,临走时肯定不会忘锁门。他这么晚了还在大棚干什么呢?
我轻轻推开门打开手边的灯,头顶的两个灯泡发出昏暗的暖光。我一眼看到
靠在柱子上休息的铁蛋,他瞪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手里拿着把锄头。看到是我时,
脸上的表情才稍稍放松。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铁蛋浑身上下到处是泥,
连眼睫毛都没能幸免。
我心痛地喊道:「天啊,铁蛋,你怎么就在这儿睡着了?快点儿跟我回屋去!」
铁蛋揉了揉眼睛,羞赧地说:「本来就是想歇会儿的,没想到睡着了。你这
么晚跑过来干什么?不是和你说这儿都好着么,天麻没事儿。」
我气得想拍他一巴掌,拉住铁蛋的手扶他站起来。然而铁蛋块头太大,我使
劲儿拽了几下他纹丝未动。铁蛋从我手中抽出来,自己撑在地上站起来。我再次
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出走。这次铁蛋很听话,乖乖跟在我身后。确保大门锁好
后,他正要往自己的屋子抬脚,一把被我拉住。
「你回屋洗一洗,换身衣服就过来找我。我给你弄些吃的,你一定饿死了吧!」
我拦着铁蛋不让他挪步,一幅他必须答应的模样。
铁蛋点点头,我仍然不肯让路,直到他张开嘴巴,低声说:「好,我一会儿
过来。」
我这才满意地放他离开,自己匆匆回到屋子。已经深更半夜,我不打算占用
铁蛋的休息时间。厨房里还有几个馒头,我立刻放在笼屉里蒸热,又开灶下了些
挂面。盛到碗里感觉还是不够,我又往里面加了两个荷包蛋。忽然想起冰箱里还
有一些真空包装的牛肉,这才觉得稍稍安心。
统统放到桌上后,铁蛋还没出现。我只当他反悔,正说跑出去找他。没想到
刚打开门就看到铁蛋站在跟前,浑身上下洗了干净,也换衣服和裤子,但仍然一
幅不敢进来的样子。虽然仅仅相处了两个月,我听到关于铁蛋的谣言越越来越多,
但我从未见过他伤害任何人,我甚至从未见过他生气。铁蛋更喜欢独处,这不是
他的选择,村里人早就替他选择好了。
「铁蛋啊铁蛋,要我说多少次啊,这里也是你的家呢!」我既气恼又好笑,
推他进了门,又把他摁在饭桌前,指着桌子上的食物说道:「你先吃着,不够我
再做啊!」
铁蛋确实饿了吧,拿起筷子风卷残云般将面前的食物一扫而光。我笑着提醒
他:「不用这么着急啦,都是你的。」
铁蛋面露尴尬,半响才说:「你不吃么?」
我摇摇头,一边收拾餐桌一边对他说:「今天你肯定累坏了。我来清理这里。
你去堂屋坐着,看会儿电视,好好休息。」
这句话在任何人看来已经不是暧昧,可以说是明晃晃的诱惑。我在性方面并
不保守,但我从未如此激进热烈地追求一个男人。我不断提醒自己,铁蛋忙了一
整天,累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睡觉,而不是满足我澎湃高涨的
性欲荷尔蒙。铁蛋确实听话地离开厨房,可我很怀疑他会主动做出任何超过坐沙
发看电视的事儿。
我擦擦手来到堂屋,琢磨着如何说服他不要回那个漏风的破房子,今晚在我
这里过夜更舒服。没想到铁蛋根本没坐在沙发上休息,更没有开电视机,他只是
直愣愣站在屋子里,孤独无助、无所适从。我只觉得某种触电的噼啪声划过身体
直击耳膜,大脑掌管理性的部分暂时关闭。
还没等我多想,我就迈开两步,然后跳进铁蛋的怀里。在撞到他的胸口之前,
我瞥见他惊讶的黑色眼睛,然后毫不费力地接住我,嘴里发出一声轻柔的咕哝。
我把脸埋在他的脖子上,呼吸着熟悉的温暖气味。铁蛋僵硬地站了一会儿,不知
是出于震惊还是困惑,然后有力的双臂收紧,一只手托住我的屁股,另一只手放
在我的肩膀上,前臂紧贴我的背。他把我抱得更紧,然后坐在沙发上。我跨坐在
他的腿上,膝盖放在他臀部的两侧。
铁蛋在我的头发上低声说了些什么,我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尴尬、羞愧。
但我这个时候需要一个人,需要他。我需要在这个深寂的夜晚有人陪伴,也需要
铁蛋和我在一起时摆脱孤独。
铁蛋看上去非常严厉,我咬住牙槽,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呻吟。放在我臀部
的手没有抽出来,而且还将我向后推了些。我抬头看向他,铁蛋的颧骨颜色加深
了。不过,关切的表情清晰地刻在那里,眼睛比我见过的还要黑。
突然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尴尬,尽管我知道铁蛋不会嘲笑我的大胆和放荡,
但还是让我不好意思。我的手搭在他的肩头,从他身上爬下来,咕哝着道歉。然
而他却箍紧了手臂,将我固定在原地。
铁蛋对我摇摇头,然后一言不发地把我拉进他怀中,把我的头埋在他的下巴
下面。不仅如此,毫不费力地将我的屁股拉得更近,几乎坐在他坚硬的肉棒上。
强壮的身躯包裹着我,温暖的气息,混合着干草、泥土和雨水充斥鼻息,我有些
愣神,就这样呆呆地偎依在一起,谁都没有动。
好一会儿,我感觉到铁蛋的手指抽动起来,慢慢地,非常缓慢地,开始抚摸
我的背。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充满不确定,心脏在我脸颊下剧烈地跳动。我的呼
吸也变得急促,随之大腿间的需求增加。铁蛋裤子拉链后面的隆起变得更大、更
硬,我忍不住蠕动,轻微地绕着小圈摇摆臀部,需要更多。
我的乳头又硬又痛,大脑里残存的理智一点点消失,和铁蛋亲密的需要变得
无法抗拒。他让我困惑,让我兴奋,这是前所未有的。他的身材和力量,他的纯
真和脆弱,还有危险的暗流和钢铁般的控制力,混合在一起让我头晕目眩,更让
我的小腹而肿胀和湿润。我需要他的肉棒,需要这个东西深深地、用力地在我体
内插入和抽出。
我的心跳加快,向后伸手抓住他的手滑到我的面前。我转动他的手腕,让他
压在疼痛肿胀的乳房上,我感觉到他的手腕内侧,脉搏剧烈而快速地跳动。铁蛋
开始拉扯我的衬衫下摆,我的眼睛下垂,正看到他抓住一角往上拖。我举起双臂,
方便他将衬衫脱离身体。他一言不发,又滑进我胸罩的前面把胸罩扯开。乳房暴
露弹起,坚硬的乳头一上一下起伏。铁蛋炽热的目光落在乳房上,从他的表情来
看,我觉得这才只是半裸,但我已经得了满分。
「你很漂亮,」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奇怪的沙哑。
我半坐着,脱掉他的上衣,手掌抚摸赤裸的腹部和胸部。铁蛋的皮肤光滑,
好像拉紧的温暖丝绸。
「你也不错,」我打趣道。
当他双手捧住我裸露的乳房时,我大声呻吟,指甲划过他的胸部。看到我留
下的一道红色划痕,我应该感到震惊,但他的咆哮是纯粹是快乐。
铁蛋低下头,脸颊轻轻地摩擦着我的皮肤,鼻子在我的肩胛骨和脖颈之间划
过。我低声道:「铁蛋,来吧,我们一起……」我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声音,充满
无法抑制的渴望。
铁蛋整个身体在我身下颤抖,然后他举起我站起来,再一阵眩晕,我坐到了
他旁边的沙发上。起初我以为他要推开我,但随后他的目光低垂到我的牛仔裤,
颤抖的双手紧随其后,抓住纽扣松开,再滑下拉链。
天哪,我着火了!
铁蛋抓住我臀部两侧的牛仔裤,慢慢地把牛仔裤从腿上拉下来,扔到一边。
当他盯着我的粉色内裤时,他的鼻孔张开,胸膛剧烈起伏。我无耻地分开大腿,
他咆哮起来。手掌落到我的大腿上,宽得几乎能完全捧住。铁蛋的手越滑越高,
直到我的大腿末端,我的心怦怦乱跳,几乎蹦出我的嗓子眼儿。铁蛋的拇指划过
阴部,划过内裤湿透的布料,抓住我的内裤直接撕破。我不由自主弓起身,惊讶
地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向我的脸,脸色苍白。「对不起……」
我摇摇头,赶紧说:「不,我喜欢,别道歉。」
「你喜欢?」铁蛋的声音中有几分不可思议。
天真的问题让我的心揪紧,一股暖流从小腹流出,滑出穴口润湿我的阴部。
阴道剧烈抽动,就像长出自己的心跳。
我呼出一口气,问道:「你感觉不到我有多湿吗,铁蛋?那是因为你,你让
我浑身发烫!」
狂野的目光再次落在我的大腿之间,他撕开了内裤另一边,阴部彻底暴露在
他面前。铁蛋低吼着,拇指按在肿胀的阴唇之间,向上滑动到阴蒂,然后向下挑
逗湿滑的穴口。
我倒在沙发上,背部用力地弓起,好像那里受了伤,一碰就痛。不过这并不
重要,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大腿间的疼痛,一种想要高潮的灼烧感,一种需要
手指深深插入的迫切感。
我再次呜咽着,恳求道:「求求你,铁蛋,快点儿!」
铁蛋发出一声低吼,粗糙的手掌覆盖在阴部,施加迫切的压力。我紧闭的眼
睛缓缓睁开,手掌压住他的手掌。铁蛋靠在我身上,他睁大眼睛,眼睛里充满欲
望和关切,还有一种让我心碎的无助。
「告诉我,」铁蛋粗声粗气地说:「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它变得更好,
莎莎。」
低沉的、带着烟熏味的声音在我耳边滑过,我的小腹紧绷。铁蛋的纯真几乎
要杀了我,没死也要疯狂。那只宽大的手掌放在敏感的阴部,每一次抽搐、每一
次微妙的动作,都让我感到更加疼痛,一种甜蜜的、美味的痛苦。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饥渴,如此强烈,连我自己都招架不住。铁蛋给我
带来的感觉是一种令人难以承受的快乐与痛苦。我喘着粗气,试图平复呼吸。他
仍然看着我,眼睛漆黑,专注,关切。他再次用手掌压住我,我大叫起来,尽我
所能抬起臀部,这样我就可以抵住摩擦。
「告诉我,我有没有伤着你?有没有弄痛你?」铁蛋急切地问道。
我赶紧摇头,弯下身子,手指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固定在那里,生怕他会走
开。
「我喜欢,铁蛋,」我喘着气说道:「把你的手指伸进去……摸我的奶子……
我需要……」一股难以形容的热浪袭遍我全身,打断了我的话。我闭上眼睛,身
体在靠垫上起伏。现在我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铁蛋,需要他拯救我。
铁蛋的手指撑开小穴,一根手指插了进去,我再也无法思考,只能专注于呼
吸。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吞没了我的乳房,挤压、拉扯。
「天啊!太棒了!」我又闭上眼睛,被一股愉悦的浪潮冲上高峰。我忍不住
用臀部抵住他的手,鼓励他更深、更快,直到我尖叫起来。
「睁开眼睛,」铁蛋迫切地说道。
我不想睁开眼睛,但又强迫自己照他的话做。他需要从我的眼神得知我的喜
恶,而且铁蛋的命令粗暴,一点儿不像平时的他,所以我没办法忽视。黑色的眼
眸牢牢锚住我,手指从穴内滑出来。我咬着嘴唇屏住呼吸,感觉到手指推进去,
这次多了一根手指。推得更深,移动得更快。
「啊,」我喘着气说道:「不要停下来,就这样,不要停下来。」我的眼皮
仍然很沉重,但他看着我的方式让我没办法闭眼,甚至不能转移目光,只能满足
他的要求。我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将内心所有感觉统统暴露出来,
毫不隐藏对他的渴求和欲望。
铁蛋的目光变得更加强烈,拇指滑过我的阴蒂,宽大的老茧压住过度敏感的
神经束。我挣扎着呻吟着,几乎失去理智。
「跟我说话,莎莎,告诉我感觉好不好,告诉我做得对不对。」铁蛋的声音
沙哑而急迫,暗涌一丝担忧。
「是的!」我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肤,近乎乞求。
铁蛋颤抖着呼出一口气,然后靠在我身上,用他部分体重压住我,手指又深
又快地操我。
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我身上移开,全神贯注观察我的反应。他再次用拇指
滑过我的阴蒂,我颤抖着,一声抽泣从我的嘴唇中爆发出来。他的目光中闪过一
些东西,一些我无法说出、无法理解的东西,然后他低下头,将我坚硬、疼痛的
乳头吸进嘴里,湿热包围着乳头,并用嘴唇拉扯。我尖叫起来,高潮猛烈地冲击
着我,感觉就像是灵魂出窍。我的穴内肌肉不断地挤压他的手指,每次痉挛时我
都会呻吟、扭动、呜咽,直到失去知觉。
等我终于回过神来时,耳边充满铁蛋粗重的呼吸声。他的双手和身体离开了
我,我睁开眼睛忍不住又是一声呻吟从唇边滑过。铁蛋在我上方盘旋,快速脱掉
上衣,解开牛仔裤,手里握住又粗又长的肉棒。他脖子上的静脉剧烈跳动,粗糙
的面容显得紧张。看到我正盯着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像被子弹击中心脏。
「对不起……」他的声音急促而生硬:「但我不得不……」
我摇摇头,说道:「不要……不要道歉,在我这里不用,永远都不用!」
说完,我做了一件以前从未做过、从未想过的事情。我抓住他的臀部,轻声
道:「你过来。」
铁蛋拖着脚步走到我跟前,坐了下来。我迅速蹲下,他的肉棒直挺挺杵着,
坚硬无比,粗壮的棒身上一条条凸出的静脉血管。我希望这根肉棒能够填入我的
体内,但我不知道铁蛋是否准备好了。于是,我抓住他的肉棒,顺着棒身滑下去,
尽我所能润滑,然后引导他到我的胸前,停在我的乳房之间。我抓住疼痛的双乳,
紧紧地挤压铁一样坚硬的肉棒。
乳房的温暖传播到整个肉棒,铁蛋嗓子里发出嘶嘶声:「你这是做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专注在手里的乳房。我的尺寸不小,但还没有肥硕到能
给铁蛋轻松乳交的地步。我用力挤压滑动,尽量让铁蛋的肉棒在乳沟里得到充分
摩擦。他的嘴抿成一条直线,呻吟着,声音逐渐减弱,下唇滑到牙齿之间,咬了
下去。我低下脑袋,脸庞稍微向前抬,每次肉棒向前冲时,都会伸出舌头舔舐龟
头。
「啊……」铁蛋的臀部突然向前猛冲。
「就是这样,铁蛋……动起来,」我鼓励道。
他的眼睑垂下,低头看着我,看着他的肉棒在我的乳房之间滑动。铁蛋宽阔
的颧骨涨得通红,眼睛里充满狂躁的欲望,就像不久前他让我感受到的那样。当
他的抽插变得更加不稳定时,铁蛋仍然没有移开视线。他咕哝着,每次沉重的呼
吸都使胸口剧烈跳动。然后他低吼一声,双手覆在我的手上,将我的乳头更紧地
挤压在肉棒上。
「莎莎!」铁蛋叫名字的方式让我头皮发麻,然后他张大嘴,喉咙里爆发出
一种沉闷癫狂的声音。他更加卖力的抽动臀部,接着精液喷涌而出。溅到我的脖
子、下巴和脸上。铁蛋咒骂着,呻吟着,直到肉棒渐渐变软。
他悬在我的上方停留几秒,又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呼吸。粗壮的大腿夹在在
我的身侧,我抬眼凝视着像巧克力板一样的紧致腹肌、轮廓分明的胸肌,还有强
壮的下巴。铁蛋是我见过最有男人味的人,不,不止是男人味,简直可以说是雄
性野兽。
当他的眼睛终于睁开时,眼神之中仍有几分狂野难以辨认,我有些不安,不
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更准确的说,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不会惊吓他。铁蛋抬起双
手,稍稍向后,然后慢慢从沙发上滑下来,跪坐在我旁边的地板上。我看不懂他
的表情,但当他的目光扫过我时,那近乎激烈的目光变成了别的东西,看起来有
点儿害怕,有点儿敬畏。
我口干舌燥。
铁蛋的手放低来到我的脚踝,缓慢上升,触碰轻得像羽毛划过,若有若无摩
擦着我的皮肤。尽管我的皮肤滚烫,但当他继续走高时,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铁蛋的手越过我的大腿、臀部、腹部,最后到达我的乳房。他的手从胸口滑向脖
子,保持了几秒钟,接着来到我的下巴,再继续向下,回到我的胸口。他开始用
精液摩擦我的胸部、乳房,一直到我的腹部。
铁蛋似乎处于一种恍惚状态,很长一段时间,我一动不动,看着他抚摸我的
身体。我很担心任何动作都有可能毁掉正在发生的一切。
铁蛋的眼睛抬起来,粗声粗气说道:「你好美,这么小,这么精贵。」
我的心脏先是停止跳动,然后突然爆发,疯狂地拍打肋骨。我不知道该说什
么,我是两个人中有经验的那个,但我却毫无头绪。我所能做的就是看着他看着
我,任凭一双我钦佩已久的有力双手在我的皮肤上移动,就像这双手在崇拜我一
样。
我喜欢这种感觉,太喜欢了。
然后铁蛋俯下身,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地、虔诚地吻了一下。
当他抬起头时,我的双手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顺着他长着胡须的下巴滑
动,再把他拉到面前。他顺从地靠近,没有试图退缩。在我质疑自己的行为之前,
嘴唇贴在了他的嘴唇上。我们从未接吻过,考虑到我们所做的一切,这似乎很奇
怪。亲吻明明是最初的一步,但也是最亲密的一步。我很想吻他,非常想吻他。
当我们的嘴唇相遇时,他僵住了,巨大的身体变成一块石头。我放慢速度,
放轻力道,碰触、离开,碰触、离开,舌尖刷在他的嘴唇上,鼓励他做出反应。
我的一只手指伸进他后颈处的头发,另一只手滑过他的肩膀,坚硬的二头肌不停
颤抖。看到铁蛋没有回应,我正要抽身教他如何亲吻,他却与此同时发出一声介
于喘息和低吼之间的声音。
铁蛋倾身将他的嘴更用力地压在我的嘴上,回应了我的吻。
他的嘴唇一开始很谨慎,试探着在我的嘴唇上徘徊。接着试探变成探索,他
稍稍后退,呼吸跟着加快,鼻息越来越粗重。然后他张开嘴,伸出舌头探进我的
嘴中。哦,天哪,这真是太好了!他在我嘴里翻搅,更多的重量压在我身上,粗
壮的手臂抱住我,加深这个吻,直到我头晕目眩。我不得不使劲儿推开他,大口
大口的喘息。
铁蛋抬起了头,如果有人问我那一刻感觉如何,我很难找到合适的词形容。
既明亮又黑暗、既轻又重、既混乱又清醒。我想要更多,就像他给我的一样多。
我笑着鼓励道:「你亲吻技术很好,铁蛋。」
『好』是最轻描淡写的说法,尤其是我猜这是他真正的初吻。
铁蛋的脸色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就像我经常看到的那样波澜不惊。他没有
隐藏他的表情,也没有显露他的表情,他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动都没有动。他
只是看着我,像往常一样衡量我。
我的心中升起疑惑,问道:「你没事吧,我们之间这个事儿……你还好?」
铁蛋的眼睛闪烁出一丝狡黠的光芒,说道:「是的,莎莎。」
不知所措的气氛被打破,铁蛋这个眼神,瞬间扭转了局势。我知道他并没有
生气,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儿,也是他想要的,就像他能看到我的内心。
我再也无法直视铁蛋的激烈目光,移开视线,说道:「你今晚就留在这里,
好好睡一觉。」
铁蛋站起来穿上裤子后,大步走向洗手间。当他回来时,我站起来穿上牛仔
裤。内裤被他撕破了,我本来应该去房间拿,但我有点担心如果我离开他也会离
开。我不想他走,至少现在还不想。当我弯腰捡起衬衫时,铁蛋停在我面前。他
慢慢地、小心地,用一块温暖的毛巾捂住我的喉咙,一直覆盖到我的胸部和腹部,
把他的精液从我身上擦掉。
铁蛋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但他的行动却时时刻刻在为他说话。被他温柔的
照顾感觉恰到好处、完美无缺,我靠得更近,直到他清理干净。铁蛋伸手抓住我
的衬衫,给我穿好衣服。看得出来,他非常喜欢这样,一种深深的满足感让我浑
身温暖。
我脸上挂着微笑,柔声道:「睡吧,我去给你拿个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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